大家好,这里是没药花园。今天要和大家介绍的案子发生在加拿大万锦市(Markham)的一个亚裔家庭中。

2010年11月8日夜里,三名持枪歹徒闯入了潘汉辉(Huei Hann Pan)与梁碧霞(Bich Ha Pan)夫妇的家中。

他们把潘汉辉夫妇的大女儿珍妮弗·潘(Jennifer Pan)绑在了二楼,还在地下室朝潘汉辉夫妇二人连开5枪。梁碧霞当场死亡,潘汉辉身负重伤。

案件发生后,这家人所在的社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,社区居民普遍以为这是一起由随机抢劫案引发的命案。

但两周后,案情突然反转,警方逮捕了珍妮弗·潘。这个家庭到底发生了什么?

一、潘家惨案

万锦市位于加拿大多伦多市附近,当地治安良好,是一个典型的中产社区,居住着大量的亚裔家庭。

2010年11月8日晚上10:30左右,万锦市的911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。

一名年轻女子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地告诉接线员,她需要帮助,有劫匪闯入了她家。他们抢了钱,把她绑在了二楼楼梯扶手上,似乎还把她的父母带去了地下室,她听见砰砰几声。

就在该女子与接线员通话时,电话里传来了一名男性的惨叫与呼救声。

惨叫一开始清晰可闻,后来越来越模糊,与接线员通话的女子则不停地大叫“爸爸,爸爸,我在打911,我在打911,我没事”。

报警女子告诉接线员自己的父亲走到了门外,正在屋外哀嚎。

打电话报警的年轻女子名叫珍妮弗·潘,屋外的则是她的父亲潘汉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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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珍妮弗·潘 图片源自网站Bugged Space)

3分钟后,警察赶到了现场。

这是一栋两层的独栋房屋。房子的一楼是厨房、餐厅、客厅,二楼则是书房与卧室。

除此之外,房子还带一个地下室与可容纳两台车的车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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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案发地潘宅 图片源自NY每日新闻)

警方在门口发现了潘汉辉,他脸部中了一枪,肩膀也中了一枪,一位吓傻了的邻居正陪在他身边。

随后赶到的救护车将潘汉辉紧急送往医院,之后潘汉辉被人工昏迷,并被转院至多伦多日溪医院。

进入房屋后,警方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看到了被绑在扶手栏杆上的珍妮弗·潘。

她跪坐在地板上,脚裸偏向身体的一侧,上臂被绑在扶手栏杆上,双手则被反绑在身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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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绑住珍妮弗的鞋带 图片源自网站Talk Murder to Me)

绑住珍妮弗的是两根鞋带。后经证实,这两根鞋带是绑匪从她母亲梁碧霞的针线盒中找到的。

因为珍妮弗被绑住的是上臂,她的手腕离栏杆有一定的活动距离。

警察剪断了绑住珍妮弗的鞋带,并将她交给了屋外的急救员,同时记下了珍妮弗的手腕没有红肿和勒伤。后经医院证实,珍妮弗未受到任何物理伤害。

当警方发现珍妮弗时,她告诉警察,母亲应该在地下室,可能中枪了。

在地下室的休息室中,警方发现了梁碧霞。

她头上包着蓝色的毯子,穿着睡衣,面朝下倒在沙发前,头部、颈部和肩部各中了一枪,已经去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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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梁碧霞中枪身亡的地下室 图片源自太阳报)

经过现场勘查,警方发现珍妮弗家的大门并没有被暴力入侵的痕迹。

地下室休息室有血迹一路延伸至一楼门外,警方判断这是中枪的潘汉辉走向屋外呼救时留下的痕迹。

除此之外,一楼干净整洁,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,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遭遇了入室抢劫。

潘家二楼,潘汉辉与梁碧霞的卧室被翻了个底朝天。他们的床垫被掀翻在地上,床头柜的抽屉被砸开,里面的物品散落了一地,抽屉也被撇在一边。

但值得一提的是,衣柜处的保险箱完好无损,并没有被打开。

除了潘汉辉夫妇的主卧外,二楼其他房间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。

案发前,潘汉辉夫妇拥有两辆高级轿车,奔驰雷克萨斯,但两辆车都未被开走,虽然案发时车钥匙就在一楼。

除此之外,潘家其他贵重财物,例如电脑、笔记本电脑、电视也没有被带走。

警方未在潘家发现可疑指纹或嫌犯DNA。

二、一个普通的亚裔家庭

案发前,潘汉辉与太太梁碧霞以及女儿珍妮弗·潘生活在万锦市家中,他们的儿子费利克斯·潘则在附近城市读大学。

潘汉辉与梁碧霞都是越南华人,在越战结束后,他们在青年时期分别以难民的身份随家人移民加拿大。

当潘汉辉与梁碧霞在多伦多市士嘉堡区重逢后,两人恋爱了,之后组成了自己的家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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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潘汉辉与梁碧霞的合影 图片源自网站多伦多星)

像许多亚裔移民一样,潘汉辉与梁碧霞工作勤劳、生活节俭。他们为了摆脱贫困而努力工作,人生理想就是过上安全、舒适、体面的中产生活。

越南时,潘汉辉曾在大学学习过模具制造和柴油机械,在来到加拿大几年后,潘汉辉在麦格纳汽配厂找到了工作,而梁碧霞也成了同一家公司车间流水线上的工人。

之后潘汉辉夫妇又攒钱在士嘉堡区买下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。

虽然街区破败,周围治安也不好,但两人好歹算是在异国他乡有了属于自己的家。

1986年,潘汉辉和梁碧霞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,他们给她取名珍妮弗。三年后,潘汉辉夫妇迎来了第二个孩子,费利克斯(Felix),而珍妮弗也有了可爱的弟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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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案发后珍妮弗与费利克斯参加母亲的葬礼 图片源自网站Toronto)

和大部分亚裔移民家庭相似,潘汉辉和梁碧霞对珍妮弗和费利克斯的期望很高,管教严格。

他们要求子女勤奋、上进、有礼貌,希望孩子能出人头地,在自己的基础上取得更进一步的成就,考上好大学,读一个有前途的专业,并在毕业后有一份高薪、体面的职业。

在家里,潘汉辉是位严格的爸爸,他会在子女成绩不理想时严厉地训斥他们,但也会每天5点起床工作,为一家人的生活而忙碌。

和潘汉辉相比,梁碧霞更温柔、更体贴,与子女的关系也更好。她会在潘汉辉与子女闹僵后从中调节,但她对他们的成绩同样要求严格。

案发前数年,在遭遇了一起入室抢劫后,潘汉辉夫妇从治安混乱的士嘉堡区搬到了万锦市。

在外人看来,潘汉辉一家的生活幸福成功。他们住在宽敞、舒适的大房子里,有两台高级轿车。

女儿珍妮弗从小听话懂事,不仅门门功课拿A,钢琴弹得好,花样滑冰也很厉害。

而儿子费利克斯则继承了父亲的衣钵,考入了工程学院。

案发前,潘汉辉与梁碧霞终于还清了所有房贷,他们的子女也已成年。因为两人十分节约,他们还攒下了不少积蓄。

可以说,辛苦操劳一生,潘汉辉夫妇终于有机会好好享受生活了。但2010年11月8日,厄运降临了。

三、内鬼还是幸运儿?

2010年11月9日凌晨,案发四个多小时后,珍妮弗接受了警方问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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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珍妮弗接受警方问讯 图片源自网站oxygen)

潘汉辉当时依然昏迷不醒,而根据珍妮弗的口供,整个案发过程并不复杂,但这起“简单的”案子却令警方格外费解。

以下是经过提炼后的珍妮弗的供述:

11月8日,三名黑人持枪闯入潘宅,目的是抢钱。

案发时,珍妮弗在二楼,在交出了自己的现金后,两名劫匪搜刮了她父母的房间,接着推搡着她下到了一楼。

此时,潘汉辉与梁碧霞就在一楼,一名持枪歹徒控制了他们。

接着,因为潘汉辉说他二楼的钱包里有60加元,珍妮弗和一名劫匪又上了二楼

而后,劫匪把珍妮弗绑在了二楼扶手栏杆上,却在地下室枪杀了她的父母。

然后他们留下了珍妮弗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和珍妮弗这个活口离开了。

如果珍妮弗说的是实话,那这群歹徒的行为也太奇怪了。

首先,这群劫匪会为了60加元上楼,却在离开时留下了珍妮弗家方便转移的财物。

其次,如果他们是为了劫财,为什么要杀害顺从的潘汉辉夫妇?

如果他们杀害潘汉辉夫妇是为了消灭目击证人,那为什么又要留下珍妮弗?

从歹徒特意把珍妮弗绑在二楼,只杀害了潘汉辉与梁碧霞来看,这起案件更像是仇杀。

最重要的是,他们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进入潘宅的?

从现场情况出发,警方怀疑潘汉辉夫妇可能是卷入了黑帮纠纷,但珍妮弗说她不认为父母涉及毒品交易或赌博。

当警方问到珍妮弗的家庭情况时,她说和普通家庭没什么区别,没什么特别的地方。

为了帮助珍妮弗回想起更多细节,警方叫珍妮弗复述了一遍案发现场。

珍妮弗的第二次描述与第一次有不少出入。

除此之外,珍妮弗在问询中的某些表现也显得非常可疑。

比如,她曾两次用“先生(gentlemen)”称呼杀害了她母亲的劫匪。

珍妮弗居然用了一种开玩笑般的语气模仿父亲中枪后的呻吟!

话刚出口,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,她立刻停下了对父亲呻吟声的模仿,在短暂的沉默后,低头做出了悲伤的样子。

与此同时,一位警察注意到,虽然珍妮弗提到母亲时似乎很难过,低着头啜泣,但她擦眼睛的纸是干的。

除了珍妮弗的表现外,警方还留意到了一点:当潘汉辉从地下室出来后,他并没有试着上楼去看看珍妮弗怎么样了,而是跑往屋外呼救。

家里闯入了行凶的劫匪,还把女儿绑在楼上。当父亲行动自由后,第一反应却是往屋外跑,而不是查看女儿的情况。对一些警察来说,这是个反常的现象。

这次深夜问询持续了两个多小时,直到天快亮时,珍妮弗才离开了警察局。

她不知道,就在第一次问询后,警方内部已经有不少人怀疑她以某种方式参与了这起案件。

四、重要转折

11月9日,警方接到了匿名举报,珍妮弗曾帮她的前男友黄志光(Daniel Wong)运大麻。

11月10日下午,警方把黄志光叫到了警察局问话。

黄志光的态度平和、友善,很配合问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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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黄志光接受审讯 图片源自网络)

他向警方坦白他曾因贩卖大麻被捕,但他现在已经洗心革面,从波士顿比萨的洗碗工一路做到后厨经理,不再贩毒。

除此之外,他还承认他与珍妮弗曾交往了7年,但他们已经在去年4月分手,只是偶尔会打个电话聊聊天,而且自己也有了新女友。

接下来,黄志光的证词证实了,珍妮弗在第一次问询中并没有全说实话。

和珍妮弗自己的描述截然不同,据黄志光说,珍妮弗与家人关系非常紧张。

黄志光向警方透露,潘汉辉夫妇对珍妮弗管教严厉,而珍妮弗从高中时就开始伪造文件应付他们。

因为潘汉辉夫妇不喜欢黄志光,还曾命令珍妮弗与黄志光分手,因此,两人的交往都是背着珍妮弗父母的。

案发前一年,当潘汉辉发现女儿居然依然在与黄志光交往后,他大发雷霆,要珍妮弗在家庭与黄志光间做出选择,强迫他们分手,这令两人非常痛苦。

黄志光透露,在案发前,珍妮弗的生活极为苦闷,她就像被软禁在家。潘汉辉夫妇不许她随意外出,还没收了她的手机和电脑。

除此之外,黄志光的口供还提到了极为关键的一点——珍妮弗有两部手机。

黄志光说在他和珍妮弗分手后,他、珍妮弗和他的新女友都曾持续收到骚扰电话与短信。

骚扰事件愈演愈烈,珍妮弗对他说,她在信箱里收到了子弹,还遭遇了轮奸(但警方没有珍妮弗的报警记录)。

黄志光说自己知道珍妮弗的父母不让他们联系,但他很担心珍妮弗的情况,所以给她买了台苹果手机,希望她没事可以向自己报个平安。

11月11日,在与黄志光谈过后,警方对珍妮弗进行了第二次问询。

珍妮弗承认她长期对家人说谎,并且案发前与家庭关系紧张。但当警察问她是否恨自己的家人时,珍妮弗没有正面回答。她说,说到底,这是我的选择,我选择了家人。

在第二次问询中,警方同时要求珍妮弗演示了一个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:她是如何在双手被反绑的情况下报警的。

根据珍妮弗的演示,通话时她的手机离她的脸很远,但在911录音中,珍妮弗的喘气声清晰可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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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珍妮弗进行演示 图片源自网站Mysteriousunsolved)

录音分析证明,珍妮弗报警时大部分时候是贴着电话机说话的,也就是说,她当时并没有被绑起来。

五、落网

11月12日,潘汉辉从昏迷中苏醒。他告诉警方,他曾看到珍妮弗像朋友一样与歹徒轻声交谈,而当他与妻子被歹徒挟持时,珍妮弗却可以自由、随意地在家里活动。

潘汉辉的证词证实了警方之前的猜测:珍妮弗与谋杀案有关。

11月23日,警方第三次审讯了珍妮弗。

在审讯压力下,珍妮弗承认是自己花钱买凶。她交代,这一切都是她与“宅男”共同策划的,而在11月8号当晚,也是她悄悄解锁了大门,好让歹徒悄无声息地进入潘宅。

但珍妮弗一口咬定,她想杀的其实是自己。

明眼人都能看出,这个解释分明就是胡扯。

在案发当天,珍妮弗曾用苹果手机接打过多个电话,发过不少短信。

顺着这个线索,在梳理了100多万条原始通话与短信记录后,警方锁定了两位案发当晚闯入潘宅的歹徒的身份:戴维·米尔瓦加楠(Davie Mylvaganam)与埃里克·卡蒂(Eric Carty)。

遗憾的是警方最后并未找到3名歹徒中的最后一人。

与此同时,他们确定黄志光与伦弗徳·克劳福德(Lenford Crawford)是此案的中间人,两人共同参与策划了此案。

2014年3月,检方以一级谋杀罪,以及谋杀未遂罪起诉了这5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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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从左到右:珍妮弗、黄志光、伦弗徳、戴维、埃里克 图片源自网站Mysteriousunsolved)

埃里克的律师因为得了癌症去世了,因此,埃里克的审判与其他四人是分开进行的。

他后来签署了认罪协议,承认是伦弗徳主动联系他,告诉他珍妮弗在找人谋杀双亲。

2014年12月,陪审团判决珍妮弗、黄志光、伦弗徳与戴维一级谋杀罪及谋杀未遂罪罪名成立。四人均被判处终身监禁,25年内不得假释

2015年12月,因为埃里克曾签署认罪协议,他被判处18年有期徒刑

六、虎爸虎妈

11月8日案发当晚,见珍妮弗被歹徒单独留在楼上,梁碧霞曾哭着祈求歹徒不要伤害珍妮弗。

梁碧霞恐怕临死都没想到,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女儿,正是谋杀她的真凶。

这个案子曾在亚裔家庭中掀起了剧烈讨论,不少新闻报道的切入点,都认为这是一起在高压式教育下导致的家庭悲剧:不堪父母控制的孩子采取了极端的手段报复父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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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实是否如此呢?

潘汉辉夫妇教育方式确实非常严厉。他们要求珍妮弗事事争第一,不仅校内成绩要优秀拔尖,在课外活动中也是如此。

像许多亚洲家庭一样,在潘汉辉夫妇眼里,功课拿A是最基本的,B就是不合格。

但是即便珍妮弗取得了出色的成绩,他们也只是适度透露自己的欣喜,不会经常表扬,以免孩子产生自满的情绪。

可一旦珍妮弗成绩下滑,潘汉辉就会表现得很失望,变得更加严厉,认为珍妮弗不够努力。

从四岁起,珍妮弗就开始学习钢琴,六岁时,她又学起了花样滑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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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珍妮弗参加滑冰比赛照片 图片源自网站Talk Muder To Me)

这些活动都是潘汉辉夫妇为珍妮弗挑选的,他们同时为她制定了严格的作息,从小开始,上学、练琴与滑冰几乎占据珍妮弗的全部生活。

珍妮弗会在上学前接受滑冰训练,放学后,她要继续练习滑冰,回家后还要练琴和写作业。

有时,滑冰训练会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,而珍妮弗则需要熬夜写完学校的作业。

不仅如此,潘汉辉夫妇还严格限制了珍妮弗的社交生活。

即使在周末,潘汉辉夫妇也极少同意让珍妮弗去朋友家玩,或是参加他们的生日派对,更别说在朋友家留宿了。

在潘汉辉夫妇看来,快乐只是生活的调剂,珍妮弗应该把时间用在做“正事”上,因此,珍妮弗周末大部分的时间都被各种各样的课外班占满了。

这些繁重的课外活动不只给珍妮弗的生活带来了压力,也给潘汉辉夫妇带来了经济压力。

除了正常工作,潘汉辉还找了份兼职,以支付珍妮弗课外班的费用。

案发前,妻子梁碧霞曾多次向潘汉辉提出,希望能回越南老家看看,也都被潘汉辉驳回了,因为这不仅会影响珍妮弗的学习进度,也会影响潘汉辉赚钱。

尽管珍妮弗小时候已经非常优秀了,潘汉辉夫妇依然还会拿她与其他亲戚家的孩子比较。

可能在他们看来,这只是激励珍妮弗的方法,但珍妮弗显然认为这是在否定、贬低她的价值。据珍妮弗说,她最常被比较的对象就是她的表妹米歇尔,而她恨透了这种比较。

可以看出,珍妮弗的生活从小开始就毫无喘息的空间。她没有玩耍的时间,没有社交的机会,没有自由。

生活在这种难以忍受的高压下,一般人可能早就崩溃并反抗了。

珍妮弗的弟弟费利克斯就曾承认他根本没法过姐姐那样的生活:“我爸妈对姐姐要求总是很高,对我就得过且过。[…] 珍妮弗有点太完美了。要是她钢琴比赛拿个第二名,我爸就会火冒三丈。”(《别人家的孩子》)

但珍妮弗从小就格外自律、听话。她不顶嘴,不抱怨,“失败了”也不找借口。

珍妮弗的多位老师提到,珍妮弗只会默默地在心里记下自己做得不够好的地方,然后加倍努力。

尽管潘汉辉夫妇嘴上不说,但他们心底肯定是偷偷为这样的珍妮弗骄傲的,在潘宅一进门最显眼的地方,摆放的都是珍妮弗的奖杯、奖状和获奖照片。

但对珍妮弗来说,她是什么感受呢?

在珍妮弗听话、努力形象的背面,我想,她也许时常也会感到愤怒与恐惧,认为父母只喜欢那个优秀的女儿,而不是她本身,认为如果自己达不到父母的期待,他们就会抛弃她。

与此同时,因为缺乏正常社交生活、缺少对社交能力的锻炼,珍妮弗非常孤独。

据珍妮弗八年级的老师说,在学校里,虽然同学们并没有刻意疏远珍妮弗,但珍妮弗也没什么朋友。

珍妮弗自己也说,八年级时她就得了抑郁症。她觉得没人喜欢她,觉得自己毫无价值,曾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嫌恶中。

在八年级中学毕业时,珍妮弗经历了人生第一个巨大打击。她没有被选为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讲话,甚至连一个奖都没拿到。从那之后她再没认真学习过。

七、双面人生

因为女儿一直很乖很努力,当珍妮弗升入高中后,潘汉辉夫妇稍稍放松了对她的监管,把注意力转而集中到了成绩不理想的儿子身上。

趁此机会,放弃学习的珍妮弗伪造起了成绩单,把自己70多分的成绩全都改成了A。靠着自己以前在父母面前积累起的信任,珍妮弗伪造成绩单的事情一直顺风顺水。

伪造成绩单这事,至少从两方面帮助了珍妮弗。一方面,她不用再继续过去那种高压生活了,而另一方面,她也由此回避了任何可能的打击。即使成绩不好,她也可以安慰自己说,这只是因为她没有努力。

进入十年级后,珍妮弗开始背着父母偷偷与同是乐团成员的黄志光谈恋爱。

黄志光外向、幽默,同时温柔体贴。案发后,认识黄志光的人都说,在他们眼里,黄志光是个搞笑又关心人的好人、好朋友,无法想象他居然会参与策划谋杀。

黄志光给珍妮弗提供了很多支持与肯定,这种无条件的接纳与关心是珍妮弗在家中不曾体验过的,他开朗的性格也让珍妮弗的生活快乐了不少。

据珍妮弗说,在朋友与男友的包围下,她的抑郁症在那段时间好转了许多。

但黄志光也有自己的问题。他不仅对学习不上心,还抽大麻,后来更因贩卖大麻被捕。

但黄志光也不是一个完全无可救药的人。为了不让珍妮弗担心,他洗心革面,脱离了贩毒的圈子,除了进入大学念音乐外,还在波士顿比萨餐厅找了份洗碗工的工作,只用了八个月就干到了后厨经理。

珍妮弗还在高中时,梁碧霞曾意外撞破她与黄志光的恋情。

在潘汉辉夫妇的要求下,珍妮弗安排黄志光与他们见了一面,但潘汉辉并不喜欢黄志光。

在珍妮弗看来,这是因为他瞧不上黄志光餐厅后厨经理的工作,他不喜欢黄志光一半的菲律宾血统,他认为谈恋爱会影响珍妮弗学习。

而在费利克斯看来,潘汉辉不喜欢黄志光,主要是因为他认定,黄志光已经与珍妮弗发生了性关系。

除此之外,还有一种解释是,潘汉辉不喜欢黄志光,是因为费利克斯的同学告诉他黄志光贩毒,而费利克斯又告诉了潘汉辉这则消息。

无论如何,潘汉辉态度强硬地命令珍妮弗与黄志光分手。梁碧霞更是亲自现身说法,告诉珍妮弗自己年轻时也曾喜欢过一个不合适的人,但最后时间冲淡了一切,让过去成为了美好的回忆。

但珍妮弗没有照做,她又一次用谎言应付了父母。

虽然潘汉辉夫妇的出发点是为了珍妮弗好,但从这件事上,我们也能看出潘汉辉夫妇家庭教育中缺乏共情能力的一面。

如果他们愿意和珍妮弗谈谈,同时试着站在珍妮弗的角度上看待问题,我想,他们一定能发现,黄志光对珍妮弗来说,并不是一次“美好的回忆”,而是非常重要的存在。

在珍妮弗过去压抑的人生中,黄志光恐怕是第一个带给她快乐与无条件支持的对象。他也许也是第一个回应了珍妮弗的情感诉求,给予、肯定了她自我价值的人。

就像黄志光的一个朋友说的:“我觉得她和黄志光在一起时就不那么恨自己了。”

八、谎话连篇

在高中最后一年,因为微积分挂科,之前预录取珍妮弗的大学拒绝了珍妮弗,她也无法申请其他大学的理工类专业。除外之外,因为学分不够,她亦无法获得高中毕业证书。

珍妮弗不敢想象被家人发现伪造四年成绩单的后果,她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。除此之外,珍妮弗还害怕家人会抛弃她。毕竟,在她心里,父母爱的只是那个优秀的女儿。

为了圆之前的谎,珍妮弗选择撒下更大的谎。她伪造了高中毕业证、大学录取通知书、奖学金证明、助学贷款文件,还买了二手课本、文具,假装自己去读大学了。

如果说一开始,说谎只是珍妮弗为了给自己换得一些喘息空间的权宜之计,那之后,珍妮弗的谎言变成了她逃避承担责任的方法,并且越来越夸张,已经到了离谱的程度。

学期开始后,她每天假装通勤,然后找个图书馆或者咖啡厅坐着,从网站上找资料炮制听课笔记。不仅如此,为了增加谎言的可信度,珍妮弗还编造了许多校园生活的细节,讲给家里人听。

因为弟弟费利克斯与珍妮弗在同一家餐厅打工,为了杜绝穿帮的可能,除了黄志光,珍妮弗的谎言覆盖了她周围所有人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,把谎话讲圆的压力也越来越大。珍妮弗有时候会一整天都坐在图书馆里,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,思考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到头。

但其实如果珍妮弗想,她完全可以通过函授重修微积分,然后重新申请大学。等真的被大学录取了,她也就不用再继续说谎了,家里也不一定会发现她高中的所作所为。

但珍妮弗拖了四年也没有重新申请大学,由此可见,珍妮弗的厌学情绪一定非常严重。

九、纸包不住火

为了和黄志光住在一起,珍妮弗后来对父母撒谎称自己转学进入了多伦多大学医学院,与好朋友一起在多伦多市中心合租。

但实际上,她搬进了黄志光父母家,与黄志光和他的父母生活在一起。

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,每周一到周三,珍妮弗生活在黄志光家,在周四到周天她则回家住。

与珍妮弗家高压、严肃的生活氛围相比,黄志光家的生活非常放松、温馨,黄志光的父母也很喜欢珍妮弗。

后来,为了能与黄志光有更多时间相处,珍妮弗撒谎称她在儿童医院做志愿者。但因为从没见过珍妮弗的工作服和她的工作卡,潘汉辉起了疑心。

有一天,当珍妮弗正要出门“上班”时,潘汉辉突然坚持亲自开车送珍妮弗去医院,还让梁碧霞跟着珍妮弗一起下车。

珍妮弗吓傻了,她从急诊室进入了儿童医院,一直在里面躲了好几个小时。

第二天,梁碧霞打电话给珍妮弗的“室友”,却发现珍妮弗并不在她家。梁碧霞立马打电话给珍妮弗,勒令她立马回家。

面对双亲的怒火,珍妮弗承认了儿童医院的工作是假的,自己其实住在黄志光家,但依旧撒谎称自己在多伦多大学的学位是函授课程。

潘汉辉哪敢相信,自己从小听话懂事的女儿,竟然骗了自己,还跑去和人同居。在他看来,这一定是黄志光带坏了女儿。

潘汉辉怒不可遏,咆哮着要求珍妮弗在家庭与黄志光之间做出选择。潘汉辉说:“要么你留在这个家,继续去上学;要么你就跟着黄志光过,再也别回这个家。”珍妮弗选择了回家。

为了惩罚珍妮弗说谎,潘汉辉夫妇决定将珍妮弗禁足两周。在这期间,除了上钢琴课与教钢琴,她不能随意外出,不能随意使用电话和手机。

事发前,珍妮弗原本有两份在餐厅打工的工作,其中一份就在黄志光工作的餐厅。潘汉辉夫妇要求她辞掉在餐厅的工作,以杜绝见到黄志光的可能,珍妮弗照做了。

但没多久,当潘汉辉夫妇放松了对珍妮弗的监管后,她再一次骗了他们,又开始与黄志光见面,还谎称自己在沃尔玛找到了药剂师的工作。

当潘汉辉再次识破珍妮弗的谎话后(珍妮弗这次“坦白”了,她多伦多大学的函授课程并没有毕业),珍妮弗彻底失去了父母的信任,原本两周的禁足,变成了无限期的软禁。

这一次,失望到了极点的潘汉辉拒绝与她说话,被女儿一而再,再而三用各种借口欺骗后(为了外出与黄志光见面),一向与珍妮弗关系亲近的母亲也不愿多搭理她,而从小与珍妮弗关系亲近的弟弟也因为烦透了家里的气氛,能躲就躲,很少回家。

据费利克斯说,他曾经火冒三丈地质问姐姐为什么继续与黄志光见面。

从这一点出发,我们能再一次看出,珍妮弗家人的共情能力并不是很强。

如果说,潘汉辉夫妇因为文化背景(他们在越南出生、长大)和代沟,不能理解珍妮弗的心情,作为姐姐的同龄人,又在同一种文化背景下长大,弟弟可以说是和珍妮弗关系最近的家人了。

可即便是费利克斯,似乎也不曾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和姐姐谈谈,去理解她的感受,知道姐姐为什么这么做。

另一边,知道珍妮弗在家生活得很痛苦,黄志光哀求珍妮弗与他一起搬去他家以前的房子,那里现在只有他的外婆和姨妈,但珍妮弗拒绝了。

之后,黄志光认清了现实:珍妮弗的家人永远不可能接受他,而珍妮弗也不会在家庭与他之间选择他。黄志光对珍妮弗提出了分手。

多年来,生活在靠谎言堆砌起的幻想世界中的珍妮弗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:她24岁了,当同龄人都从大学毕业、找到体面工作后,她却连高中文凭都没有。

一直供她读书、为她交“房租”,却受她欺骗多年的双亲对她失望至极。连深爱她,为她提供了那么多无条件的肯定与支持的男友也放弃了她。

也许在珍妮弗看来,一直笼罩着她的噩梦——她毫无价值,不值得被爱——终于成真了。

在被软禁在家的时期里,珍妮弗经历了情绪崩溃,并两次企图自杀。据珍妮弗说:“我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。我说了那么多谎言,因为我的谎言发生了那么多事。我觉得我谁都对不住。”

“我觉得没有人需要我,没有人爱我,我的人生毫无价值 […] 不管我做什么我爸爸都不会接受,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不会认可,哪怕我做的是他觉得正确的事。[…] 就算做错事结果也不过就是这样,相比来说,做错事还容易一点。” (《别人家的孩子》)

为了挽回与黄志光的关系,珍妮弗开始给黄志光发匿名骚扰短信(由此我们也能看出,珍妮弗口中的“软禁”生活其实没有那么严苛),同时谎称自己也接到了这些短信,还谎称自己遭遇了轮奸。

出于担忧,黄志光给珍妮弗买了一台手机,希望她没事给他报个平安。借着这个机会,珍妮弗慢慢重新拉近了自己与黄志光之间的距离。

另一边,与珍妮弗分手后,黄志光又重操旧业,开始贩毒。当珍妮弗2010年春天雇人弑亲的计划被她希望雇佣的人拒绝后,她缠上了黄志光,并通过黄志光认识了伦弗徳。

之后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。

十、动机一

在我看来,珍妮弗高压式的家庭关系虽然令人同情,但像我最开始提到的,我并不认为这是一起子女不堪重负在压力下向父母发泄怨恨的悲剧。

珍妮弗并不是没有能力脱离父母的控制。

当潘汉辉夫妇第一次发现珍妮弗说谎时,珍妮弗已经成年,她不仅有住的地方,还有三份工作(教钢琴、两份餐厅工作),男友也有稳定收入。她的生活并不是没有经济来源,只能依赖父母提供支持。

而且,在经过了7年时间后,我想,对珍妮弗来说,给予了她许多肯定与支持的黄志光,早已代替家人成为了她的精神支柱。

如果她想离开,她完全能做到。

珍妮弗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,在第二次审讯中,她自己就亲口承认:“这是我的选择。”

但珍妮弗为什么选择家庭?我认为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是钱。

虽然珍妮弗有三份工作,但这三份工作中的两份都是餐厅服务生,不仅工作辛苦,同时并没有太好的职业发展,而另一方面,潘汉辉与梁碧霞却为她提供了丰厚的经济支持。

在得知珍妮弗被大学“录取”后,潘汉辉夫妇马上为珍妮弗买了价值2700加元(约14000元人民币)的笔记本电脑。

与此同时,在珍妮弗“上学”期间,家里不仅会给她现金花,梁碧霞还特意为她办了一张信用卡副卡。

后来,因为珍妮弗谎称与朋友在多伦多合租,家里每个月都会向她卡里汇“房租”。

甚至,在潘汉辉从枪击中清醒过来后,珍妮弗依然厚颜无耻地问他要了1200加元(约6000元人民币)。

除此之外,潘汉辉夫妇曾和珍妮弗与弟弟交代过家产,谈过当他们去世后,他们希望如何分配遗产(姐弟平分)。

因此,珍妮弗知道家里的房产值大约50万加元(约260万人民币),以及潘汉辉夫妇每人都有价值17万加元(约90万人民币)的人身保险,会在去世后生效。

但如果珍妮弗选择了黄志光,而不是回家,她肯定会失去继承权。

珍妮弗因为钱而选择回家,但当家不再对她有吸引力后,钱也成为了她谋杀的动机之一。

动机二

除了父母的经济支持外,我推测,珍妮弗也许有讨好型人格,而这可能是她选择家庭的另一原因。

因为珍妮弗没有认罪,也未接受过心理分析,因此并没有专业材料能向我们解释珍妮弗的想法,以下只是我对她心理状况的推测。

从珍妮弗的生活经历里,我们能看出,潘汉辉夫妇为珍妮弗制定的生活计划,对大部分成年人来说都是沉重与劳累的。

凭一个孩子对生活的认知,我认为珍妮弗不可能是自愿接受这些繁重的任务的。

她难道不渴望玩耍、渴望休息吗?

在这些需求得不到满足后,她难道不会愤怒、生气、怨恨并反抗吗?

奇怪的是,珍妮弗从小就很听话。在我看来,这种听话很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就有讨好型人格。

当儿童的正常需求与情绪长时间被忽视、否定或得不到恰当回应时,他们就有可能发展出这种人格。

比如孩子很伤心却没有人安慰他(忽视),很高兴却找不到人分享自己的喜悦(忽视),又或者,比如到了饭点,孩子很饿,催促父母吃饭,父母却因为工作尚未结束,就否定了他需求的合理性,批评他不知道体谅自己工作辛苦(否定、不恰当)。

因为情绪与内在需求长时间得不到恰当回应,孩子会认为自己并不重要,自己的需求也不值得被回应。

当发现满足他人的需求能为他们带来肯定与关爱后,他们很容易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与需求,甚至是关闭自己对自身情绪的觉察,同时把他人的需求视为自己的需求。

与此同时,他们很容易陷入这样的思维方式:只有满足他人需要的我才会被爱,我本身不值得被爱,我的需求也不重要。

从珍妮弗压抑的童年生活出发,我认为潘汉辉夫妇显然很少留意过或恰当地回应过,珍妮弗作为儿童的天性与需求。

他们的文化与成长背景(潘汉辉与梁碧霞都在越战时期长大)可能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。

而作为需要为了生计奔波的第一代移民,也许他们也很难有精力恰当地回应珍妮弗的需求。

除此之外,还有什么证据支持我的推测吗?

有讨好型人格的人经常会主动牺牲自己的需求,来照顾其他人,而珍妮弗小时候就对费利克斯很照顾。

在上学期间,珍妮弗还会经常牺牲课间时间,主动帮老师照看低年级学生,检查他们的作业,或辅导他们的课外阅读。

除此之外,她八年级时的老师也提到过,珍妮弗有许多听话、讨老师开心的行为,比如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,她会在老师开口前就打开作业登记本。

这位老师还提到过,珍妮弗是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,到了让她有些担忧的地步。而恐惧犯错、对小失误都充满自责,正是讨好型人格另一个心理特征。

讨好型人格的人还会尽力避免冲突,而即便是在痛苦万分的软禁时期,珍妮弗也很少反抗父母。

有讨好型人格的人就像是戴着一张假面具生活,面具戴得越久,他们越看不清自己的感受与需求。慢慢地,面具取代了他们原本的自我,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主导,而在面具背后,是他们几乎死亡的自我和空洞的精神世界。

因为厌学情绪,珍妮弗在高中时就放弃了学习,虽然多了许多空闲时间,但珍妮弗显然从未认真规划过自己的未来,思考自己除了做父母眼里的“乖孩子”外,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,想要什么样的生活。

虽然珍妮弗一直在说谎,但她说谎并不是因为她有其他人生目标,无心继续学习,更多的是因为她无力继续学习,于是只能“假装”在父母给她铺好的铁轨上滑行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说谎成为了珍妮弗的人生目标。

珍妮弗自己也承认,当时她完全是过一天算一天。

在这种情况下,脱离家庭,摆脱父母控制的自由生活,对珍妮弗来说,同样意味着她将完全失去人生的方向,失去行动的理由。这就像火车开到了半路,却突然发现面前的铁轨消失了。

在我们旁观者眼里会给她带来快乐的决定,在珍妮弗心里,引发的也许更多的是失控感与恐惧。

除此之外,就像前面提到的,珍妮弗的自我价值感非常低,可以说,她的自我价值感寄生在父母的满意上。

在这种情况下,脱离父母对珍妮弗来说,除了带来愧疚感,一定也会带来强烈的空虚感,就像是自己也要不存在了一样。

如果父母对珍妮弗如此重要,她为什么还会弑亲呢?让我们回顾一下案发前珍妮弗的生活。

案发前,当珍妮弗自认为已经非常“努力”,却依然未得到家人的接受时,她经历了精神崩溃,弑亲的计划也是在之后形成的。

不知道这个过程,有没有让大家想起珍妮弗八年级时的打击和她随之而来的厌学情绪。

在我眼里,珍妮弗虽然一直在压抑自己的需求与情绪,但这些情绪从未消失过,而珍妮弗需要持续从外界得到肯定与回报,来“封印”自己的真实感受。

而一旦外界并没有为她提供她期待中的回报,这些被压抑的情绪就会吞噬珍妮弗。

在珍妮弗成长的过程中,除了渴望得到潘汉辉夫妇的关心与肯定,她一定也对潘汉辉夫妇的教育方式积攒了很多愤怒、不满与怨恨。

而当有讨好型人格的人压抑的情绪爆发时,暴力正是可能出现的情况之一。

在这些情绪爆发中,珍妮弗并没有与自己达成和解,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戴着“假面具”,没有意识到“假面具”满足了自己什么样的需求,而自己又有哪些其他需求。

她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,从一个努力上进的学生,到一个逃课的高中肄业生,从一个孝顺听话的乖小孩,到冷血弑亲的罪犯。

当珍妮弗企图自杀并最终放弃后,我想,她也一并放弃了对父母的情感。她憎恨他们,不再渴望从他们那里得到爱,彻底将他们视为了仅供自己利用的道具。

也许,在她心中,这也正是潘汉辉夫妇对待她的态度:一个可供他们实现阶层越级的工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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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:王大力,编辑:Wap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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